那一条乌衣巷
初时看到这本书,以为这只是一本地方风情物志。当看到白先生写的“纪念先父母以及他们那个忧患重重的时代”,心里就升起一股不妙感,再往后翻,看到白居易的那首《乌衣巷》时,好吧,我承认我确是孤陋寡闻,这样一本历经风霜的书,居然被我当成可以午后喝着茶,吃着小点心,惬意品读。了解到这本书读起来可能不那么轻松,我端正了态度,庄重地读了起来。只是越往下读,我的心越往下沉。那样一个千疮百孔的时代,被鲜淋淋地摆到了我面前,我避无可避。
书名叫《台北人》,只是那里面的台北人都是国共内战时期被迫迁至台北的大陆人,二三十年后,他们都已是满面沟壑,过着东摇西摆的生活,令人唏嘘。
新时代出生的我对父辈生活的那个时代感受的并不多,也可以说完全无感。但中学学历史时,不知为什么,总也不喜欢鸦片战争之后的历史。老师讲到的时候,托着个脑袋,胡乱地翻着书,不胜其烦。也许那个时期的历史离着我最近,怕撕开它,连着皮带着肉。
忍着看完白先勇《台北人》的最后一页,我觑了一口气,同时又不免叹一声。那里面的人物,不管是叱咤风云的将军,显赫一时的高官,尽显风情的名媛,还是风烛残年的女仆,贫苦清寒的教书匠,挣扎卑微的舞女,在白先生的笔下都那么的鲜活,让人看着,想弃弃不得,同情他们的同时又抑制着对他们的同情。他们活的痛苦,过的挣扎,可命运还是让他们活着,继续不急不躁地向前走着,直至最后的那一刻到来。
这里面,我最伤感的是《那片血一般红的杜鹃花》里的王雄和《孤恋花》里的娟娟。王雄原本在大陆有一个买的憨童养媳,却在十八岁被日本兵抓走,辗转来到台北做男工。他一直惦记着家乡的一切及那个憨憨的女娃。他把全部的热情都寄托在主人家的丽儿身上,把她作为一个精神寄托,只是丽儿骄纵任性,她嫌弃他长的像猩猩被同学耻笑,最后无情地打破了装有王雄给她买的那几条金鱼的鱼缸。王雄彻底地疯了,他强暴了女工喜妹,跳海自杀了。娟娟是一个低级的舞女,原本在大陆,有一个神经病的母亲,有一个兽性的父亲。她苍白、怯弱,唱那首《孤恋花》苍凉低回。被烟贩子柯老雄缠上,自此注定了她的不归路,每次柯老雄都蹂躏得她体无完肤,逼着她染上毒瘾,深夜才肯放人,最后怎么样了。娟娟敲死了柯老雄,自己疯了。
白先生笔下的下流社会极尽惨绝,上流社会又极尽高贵。开篇的尹雪艳是社交名媛,多年过去还是如昨的年轻。她就似菩萨一般,在红尘中退避一舍,怜悯地看着众生,偶尔指点一番。
我解读不出这本书有什么深刻的社会意义,又代表了什么。只是感叹着书中人物的悲喜沉浮,得到自己的一点点感想。
他们都有着一段过去,那一段在大陆或美好或不堪的过去,那是一条他们心中的乌衣巷。有的人离开了;有的人执拗地不肯出来;有的人只是偶尔往回看看,再继续往前走。会发现,放下的人或者说不曾真正经历过的人,都严重受到西化,活的现实,却活的优渥;不肯遗弃的,现实生活一团乱麻,活的让人揪心,最终没什么好下场;偶尔回顾的,虽然活的不是太好,却也平安喜乐,日子安康。
人生是虚无一场。过去的现在成为记忆,塞在我们的脑子里,过着我们现在的现在。当回忆不堪重负,我们是否该把它们冰冻起来,过好我们如今的生活,而不是一味的沉溺在其中,殊不知,还有那么多未来的现在在等着我们。在回忆的乌衣巷里出不来,我们又该怎样再去走余下的路,过完我们的一生。
所有欢笑,所有泪水,所有喜悦,所有痛苦,不过是虚无一场。人生那么长,一条乌衣巷何其短,总该去感受外面的暖春朝阳。(《台北人》书评/譞彧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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